治疗白癜风的中药有哪些 http://pf.39.net/bdfyy/bdfzj/160310/4784993.html 我爱吃豆腐。 水豆腐,油豆腐,香干豆腐,豆腐花,都喜欢。吃着豆腐,经常把我带到过去那些辛苦和温馨的回忆中。 早上天还很黑,堂屋的大门吱呀呀大开了,大门口的大柚子树还在影子里。 父亲开始在堂屋中间的半仗见方的大灶上生炭火,蹲在地上一边抿酒一边拿把蒲扇给灶扇风,慢慢地火势杂着响声上来了,红色蓝色的火焰飘得好高。火大了后,父亲把半仗多的大铁锅放到灶上,倒了两大桶水,水烧上了。 母亲在堂屋最里边神龛底下的石磨上磨豆腐。 磨子伊啊呀呀地唱着古老的歌,每转一圈,磨子的韵律会重复一次;母亲右手转着磨,左手每过两圈拿调羹喂一勺泡在水里的豆豆到石磨黑黑的口里。 我起得早的时候,天没有光还不能读书,我就帮母亲转着磨子。我恨不得一下就磨完豆腐,就飞快地转起来,母亲说:“慢点慢点。磨得太快,豆子磨不烂,豆腐就薄了。”我还是时不时地快起来。 石磨又唱着歌,一遍一遍地重复着。母亲有时候会哼一些不知道的曲子,混在石磨的古老的歌里。 大锅里的水开了,在清晨的微光里冒着白气。从堂屋的顶上吊了一根绳子在大锅的上边,父亲把一个十字的架子挂上去,把纱布绑到架子上。 第一扇豆腐的豆浆磨好了,父亲把豆浆从一个缸里倒到纱布里,雪白的豆浆从纱布的底部流出来,掉到开水的大锅里,大锅里也白花花的。父亲用力拧纱布,把最后的一滴豆浆拧出来。 压豆腐的台子在外边的阶基里,豆腐匣子已经摆好了,匣子里纱布铺好了,旁边的大缸里石膏粉也准备好了。 父亲把豆浆从堂屋里的大锅里舀到一个大桶里,提到阶基里来倒到大缸里,和石膏反应后,白花花的豆浆一下从浆态变成了固态的豆腐脑。 我在家的时候父亲经常会舀一大勺豆腐脑到一个搪瓷缸里,母亲放点砂糖,我就可以喝香香甜甜的豆腐脑了。 父亲把豆腐脑都舀了倒了在匣子里,满满的的一匣子,把纱布盖上,把大板子盖上,把一个大土砖压到大板子上。水慢慢地从匣子底下的漕里流出来,流到台子上,再流到底下的沟里。过会父亲要再加一个大土砖上去。豆腐要慢慢地压,太快了是不成的。 父亲过些时候就去拿根筷子在匣子上比划一下,差不多豆腐到一寸的时候,就可以了。先把大土砖挪开,大板子小心地掀起来,把匣子小心地抬开,纱布小心地从顶上撕开,拿另一块豆腐板子盖上。 父亲拿着两块豆腐板子,一转上下倒过来,放到台子上,再把以前底下的纱布小心地撕起来,雪白的水豆腐就好了,上边是整整齐齐的棋盘线。父亲拿菜刀沿着线切好,一匣豆腐36块就好了。 太阳从对面东边村的山上升起来了,照在阶基里,照在豆腐台子上,照在劳作的父亲的身上。第一匣豆腐好了,母亲也磨完了三匣豆腐的豆浆,村子里炊烟四起,母亲正好可以拿豆腐到马路边上去卖。 父亲继续完成下两匣豆腐。豆腐做好了,把豆腐端回堂屋里,就着已经没有太大火势的大灶,摆一个架子在灶上,拿锯木灰撒到火上冒烟,把豆腐一块块地放在架子上烤。这不是烤香干豆腐,就是水豆腐上烤出一道道黄黄的线,水豆腐稍微硬一点,也要香一些。 母亲卖完上一匣豆腐就回家拿下一匣,卖完为止,有时候天黑了还舍不得回家。 父亲从清晨到上午基本上就是做豆腐,烤豆腐,下午忙田里地里的活,准备猪食鸡食,晚饭后才有时间坐下来休息。 父亲爱读书,水浒三国三侠五义而已。他就着油灯电灯读书,我们也就着油灯电灯读书。也许是受了父亲的影响,我们兄弟四个个个爱读书。 父亲立坐如松钟,好与人辩曲直,有气节,望之凛然。父亲自幼父亲亡故,盖学于古书尔。 做豆腐的家晚上也不得闲。豆子称好以后,要拿石磨干磨一遍把豆子磨破,用筛子把豆子皮去掉。在家的兄弟要帮忙破豆子和挑水。 我磨豆的时候转得飞快好玩,有的豆皮没有破就出来了,母亲晚上只好重磨一遍。去了豆皮的豆碎要拿清水泡好,一匣豆腐的豆子一缸,第二天清晨磨浆的时候就方便了。 当天卖不完的豆腐,也要拿清水泡在缸里。有时候天很热,半夜里还要起来给泡的豆腐换水。 不过很多时候第二天豆腐还是馊了,摸着滑滑的,一毛一块的豆腐,这算是大损失了,自己家里做油炸豆腐做早饭的菜吃。 做豆腐的也出好肥猪。豆腐水,豆腐渣多得不得了,豆腐渣有时候人吃一点,大部分煮猪食。栏里常有七八头猪,半年出一次,要吃无穷多的红薯萝卜白菜和白米,蔬菜一天一大担,猪食几大锅,父母得空就要侍候好这些“猪太公”。 猪饿了就大声怪叫,吼瘦了得罪不起。家里再忙,也是父母亲从清晨忙到深夜,我们的工作基本上仅限于破豆子挑水。 三哥是烤豆腐的高手,周末有空就帮父亲烤豆腐。二哥假期有时候早上挑着豆腐担子去卖昨日的豆腐,二哥脸皮薄,真是难为他了。 做豆腐最辛苦的时候是快过年的时候做过年豆腐,村里邻居远方亲戚都要做两三匣豆腐,要一直忙到过年的前一天,堂屋里阶基里明灯高挂,每天打豆腐到深更半夜。大哥会帮着打豆腐,可以帮父亲一点。 父亲以前一直在大队里开拖拉机,一天挣二十个公分。田地承包到户后,一心种田。兄弟们上学后慢慢地经济无以为继,决定去跟外公学做豆腐。 外公家是豆腐世家,马头豆腐远近闻名,大舅小舅都是打豆腐为业。我大哥大我八岁,从我大哥高中开始到我高中毕业考上大学,前后八年,父亲母亲磨豆腐养猪为业,无论寒暑晴雨,没有一日得闲。 母亲因肺癌过世两年多了。有时候在奔驰的汽车里会想起她,眼睛就朦胧了。在朦胧的泪光中,我看见母亲左手扶着头顶上的豆腐板子,哼着不知名的调子,在乡间小路上轻快地走着。 我希望将来我有空闲的时候可以学画画或者雕塑,把母亲顶着豆腐板子走路的样子画下来或者刻下来。 石磨伊啊呀呀地唱着古老的歌,周尔复始,咿呀的歌声里父亲母亲尽日劳作不歇。在石磨的古老的歌声里,我看到了老一辈人吃苦和坚忍不拔的精神。现在我和我的孩子们在异国他乡谋生,我希望孩子们可以把这古老的歌继承下去。 年8月27日于硅谷 |